两颗头颅被摘下来放在路边。
我仔细端详这一对兄弟,长得实在不敢恭维:阿凡达颜色的脸,光滑的大脑门折射着阳光,鼻子只剩下一个圆形的洞,狭长的黄色的丹凤眼,厚重的上嘴唇,圆得不能更圆的大嘴,差不多有鼻子的四五倍大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兄弟,丑得出奇地一致。
丑归丑,这两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深浅不一的刀疤,或大或小的伤口,有些已深入肌理,是他俩高贵的象征。桀骜不驯,冲锋在前,这是他俩的宿命。
这两颗头颅还没被摘下时,我看见七八个人围着他俩,于是凑上去看。
大都是四五十岁的农村男人,有的穿着套头衫,有的披着迷彩色的秋服,其中一个年轻的瘦猴,穿着单衣,头发散乱,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。
“老主顾了,80块吧。”瘦猴从箱里拿出一把手电钻,在手里掂了掂。“得要从这里开始”,他向套头衫使了个眼色,指了指可怜的兄弟的鼻子。
他拨了拨扳机,手电钻欢快地转动起来,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噪音。手电钻底部接着矿泉水瓶大的电池,应当是24V的电压,威力不小。
看哪,可怜的兄弟,早就吓得不动弹了。我看他也想争辩几句,自己曾经为主人立下汗马功劳,大头大头,风雨不愁,人家有伞,你有我大头。
可惜,物是人非,套头衫经过一番讨价还价,最终还是定了价格。瘦猴饶有意味地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兄弟,感受着力的相互作用,那么一敲,震得他指骨生疼:“呵,还挺不赖呢”。
准备开工,套头衫有点舍不得起来,摸了摸兄弟蓝色的面颊,“可惜了,可惜了”。
瘦猴有点不耐烦:“要弄就麻利点,等下把条子引过来,保准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套头衫从怀里摸出几张票子递过去,瘦猴白了他一眼,下腰开始干活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太阳升到了半空,瘦猴手上活儿不停,套头衫又热又急,脑门上沁出了汗珠,不断催促着瘦猴。
手机响了,电话那头是个女人劈头盖脸的叫骂。
“怎么回事,搞个三轮车年检,怎么都10点多了还不要回来,死哪去鬼混了?”
“我们加装的挡雨棚是非法改装,不拆过不了年检啊!”套头衫悻悻地说。